在变动的世界中唯一不变的是…
El Periódico
3
新北京
从来没意识到,新北京竟然也有只能代客泊车的酒店。
隔壁的凯宾斯基前是宽广的,本不应存在于城市中心的地面停车场,但是隔壁更高级的四季酒店却只能代客泊车。
我在门口迟疑了一下,没等门童开我车门,转头停到了旁边的市政车位上。
我熟悉这个城市,这是新北京,新北京群岛。
我们在酒店大堂会面,然后一路走到亮马河。斯科特跟我讲刚才在新北京卫视上看到的新闻——这对他来说很新奇。他是南方人,那边的电视台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编排着北方人,从战事进展,到市井小事,想着新北京这边也是一样。
“我家收不到那个台。”但是我住在石景山,“石景山收不到那个台。”
不太好说我到底是真的不想收到新北京卫视。和首都的大多数服务一样,歌华有线的地上波服务物美价廉,但是我花了很大的精力,从这边的外国人手里接了国际连线。偶尔有一天突然想看本地新闻,从淘宝买了一台广播天线。明明电视塔就在附近,只有在天线大头向下的时候,才能收到来自中央的信号。和我的朋友们一样,我们拉上窗帘,假装自己在不同的国家,说着各种各样的语言。虽然在同一个城市,三环四环和五环的车流把我们的群岛相连,又使我们无法得见。
提前找了好久附近有什么吃的,感觉附近最有北京气氛的是羊大爷涮肉。突然想起几年前刚归国的时候,在母校边上吃的那家羊蝎子不错,但是开战以后就没吃过路边小店了。亮马河的变化也挺大,抗议之前还是泥土的河床,在某个冬天突然整个挖开,贴上石砖,变成了闪亮亮的国际河岸。
“走错了。”回过神来,我正在和斯科特重复附近的老故事,面前却已经是蓝色港湾了。故事的主线大多是食物,比如黑森林蛋糕,以前的古点面包,或者常去的二郎拉面店。我试着回想了一下去过三次的寿司店。那家也不错,不过忘记名字也忘记位置了。第一次去过的高级寿司店还记得名字,但是那家却不好吃。就连这些故事本身我也重复过很多次,在战前和战后,我大致忘记了叙述的时间,也忘记了故事发生的时间,总之都是很远之前的事情。
羊肉和之前记忆的一样好吃。
还记得有一次公司聚会的时候也是吃这么美味的羊肉。一开始是作为下属,想表现出作为新人的干劲,就大口往嘴里塞羊肉和麻酱烧饼。结果被美食俘虏了两个小时,回头已经睡在空荡的五号线上了。那家店也始终不知所踪。即便是面对地图,也无法在破碎的海岸线中找到确切的位置。
每天都想吃午间印度自助。 今天吃了明天还想吃。和斯科特告别之后,我沿着三环跑着,经过国贸桥的时候,这么想着,周围的风景似乎没什么变化。他问我下次出国是什么时候,我也不知道。本来想着趁着冬天能去趟新淡路的,今年并不凛冽的寒风击败了我,把我困在自己围起来的岛屿里,久久无法脱身。
突然想说话了。最近一段时间也被朋友说是话少了好多。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经常性的,一段一段的,前一阵子的事情就被忘掉了。虽然这么说很奇怪,类似于蛇换皮或者猫换一条命一样。
打开房门锁,新买的电视开机时发出类似于CRT屏幕的高频声。战事依然在继续,南方的电视台依然在编排着北方的新闻。我躺到地毯上,关掉网页,打开了一个文档,想着写点什么。
“在变动的世界中唯一不变的是……”我敲下这几个字,然后停了下来。
[…] 在变动的世界中唯一不变的是… (3)新北京 […]